Mediae公司出品的电视节目《农田大整顿（Shamba Shape Up）》拍摄现场
詹姆斯·恩迪楚（James Ndichu），肯尼亚人，瘦高个，梳着短短的脏辫。詹姆斯一家住在肯尼亚首府内罗毕西南侧卡贾多省的小镇齐姆卡，高中毕业后，他留在家里成为了一个农民，至今已经务农四年了。靠着家里分给他的30多亩地，他主要种植洋葱、四季豆，还搭起棚子，养了鸡和奶牛。
2022年12月的一天，一辆白色的皮卡拜访了他的农田。来者是一档叫做《农田大整顿（Shamba Shape Up）》的肯尼亚真人秀节目组。除了两位主持人、摄像、音响工程师，他们还带来了几位农业部的专家，以及饲料、农药公司的相关人士，为詹姆斯解决务农中遇到的问题。
非洲最受欢迎的农业真人秀节目《农田大整顿》摄制组在拍摄其中一集，该节目在肯尼亚、乌干达、赞比亚和坦桑尼亚国家电视台以英语、斯瓦希里语、卢甘达语、本巴语和尼雅语播出，并在社交媒体上同步发布
《农田大整顿》的节目内容类似中国曾经风靡一时的《交换空间》。只不过，这个“农民版本”更接地气，“家装换新”也变为了“农田改造”。“希望为他们提供理论知识的帮助，即使是面对气候变化，他们也能够适应挑战、获得丰收。我们也希望能够帮他们打造更高产的农田，让农场有更好的经营收益。”制作组这样介绍。
如果在高度城市化的地区，拍一档解决种地疑难杂症、每期30分钟的时长里都是农业术语的真人秀，听起来似乎会是一个失败的节目策划。然而，在以农业为经济支柱，占据GDP半壁江山的肯尼亚，农业主题真的可以成为广受欢迎的电视内容。这档由教育科普内容公司Mediae出品的真人秀，已经在肯尼亚热播了整整13年，观看人数累计达到1200万，是当地最炙手可热的电视节目之一。尽管拍摄的画面质量显得有点简陋，也基本看不到精致的特效、包装和转场，但它仍然收获了极高的人气。
作为整个非洲手机普及率最高的国家，肯尼亚的手机拥有率高达95%，且男性女性的智能手机使用率均在40%左右。《农田大整顿》也最大程度利用社交平台和通讯系统，顺势推出了衍生手机订阅服务“i农田（iShamba）”，包含疑难解答短信和电话热线，并持续为订阅者提供务农小知识、当日天气、农产品行情、社区农民活动等信息，如今已经成为了新世代肯尼亚农民们获取知识的重要渠道。意大利摄影师洛伦佐·马科塔在节目组访问詹姆斯时加入了拍摄。这位摄影师关注食品安全、气候变化之于农业影响、农业现代化与科技应用等议题，而肯尼亚正是适合观察与思考这些议题的一片田野。马科塔生活在内罗毕的6个月里，时常买不到黄油这样的基础农产品，“因为气候变化，牛奶制品经常短缺。”他告诉《中国慈善家》。在接受采访的当日，他租住的小屋里也经历了断电，网络中断，对谈也因此延迟。气候变化为非洲这样严重依赖农业的地区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。去年夏天，非洲遭遇了严重干旱。在肯尼亚，有超过400万人因而面临粮食短缺。在去年年底召开的第27届联合国气候大会（COP27）上，一个重要的议题就是设立一只损失与损害基金，来帮助肯尼亚等发展中国家及农业大国适应气候变化、弥补损失。农业所面临的严峻挑战与城市化并行，使得肯尼亚的不少年轻人也开始向往城市生活，宁愿背井离乡来到内罗毕等核心城市打拼，也不愿意留在家中务农。然而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够规避风险——去城市碰运气，可能让他们的收入更加不稳定。“或许在内罗毕这样的城市里，年轻人们有更大的空间可以追梦。但如果考虑到城市下部所存在的严重的贫穷和阶级不平等，加上升高的犯罪率、毒品、暴力等问题，一味地涌入城市追梦，并不一定就是好选择。很多年轻人最后就只能睡在内罗毕的大街上，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失败者，也羞于回到农村的家里。” 马科塔说。根据调查，在小农经济占比较大的肯尼亚，54%的农民仍然拥有自己所耕种的土地，另有29%处于稳定的租种状态。“如果年轻人都抛弃家里的土地转而奔向大城市追梦，那么他们仅有的这一点土地财产也可能会被回收。”马科塔说，“所以我觉得，多多关心农田、掌握耕种能带来的资源和收入，会是一件好事。”《农田大整顿》节目主持人Tonny Njuguna和Carol Midimo正在拍摄节目片头科普真人秀《农田大整顿》推出并走红后，种地也变成了一件很酷的事情。农民可以上电视，可以让官员、专家们来亲自指导改造自家的田地，可以展示自己经营农场的成果。《农田大整顿》也开设了推特、油管等社交媒体频道，持续与年轻人们做联结。节目所提供的一对一知识科普与农场改建，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肯尼亚所缺乏的农业教育与支持结构，从而让更多农民能自主解决问题、提高收益。马科塔跟随节目摄制组工作了5天，跟拍了第13季第三集、第四集的全过程。在第三集的故事里，节目组请来的专家团队帮助詹姆斯解决了一系列问题。“i农田（iShamba）”热线的接线员。通过节目组搭建的这条热线，农民可以以电话或短信的方式即时获得农业专家的指导。在肯尼亚，这个热线约有50万人在使用詹姆斯的农田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缺水。他想办法凿了一口井，并用太阳能板作为动力进行抽水、灌溉。另外，他还挖了一个很大的蓄水坑，试图储存更多的雨水。但人工浇灌出现了严重的水土流失，他的水坑里很快堆积起泥沙，他不得不花钱请挖掘机来清理；蓄水坑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，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雨水也蒸发了不少。卡贾多省的农业官员恩古吉给了他几个建议：首先是在坡地修建植物或石块谷坊，拦截泥沙减少水土流失；其次是在蓄水池周围栽种竹子，成年竹子所提供的树荫可以减少水池的水分蒸发，其根系同时可提供固土功能。另外可搭配种植一些苜蓿和过路黄，固土的同时为家畜提供牧草。节目组还请来了农药厂的专家，为地里的作物检查虫害和霉害，并提供对应的打药方案；牛棚和鸡棚也帮忙翻修，还教会詹姆斯制作青贮饲料的办法，整个农场焕然一新。在本季的其他期节目里，节目组还帮忙介绍拖拉机、普及太阳能电饭煲，全方位地为刚下地的年轻农民们的工作与生活做现代化升级。镜头里，詹姆斯侃侃而谈。主持人问及他务农的理由，他表示是因为自己从高中起就对种田有热情。在他眼里，节目组的到来不仅是帮助，更是一种肯定。“听到大家决定来我的农田拍摄，很紧张也很兴奋。我想，看来是自己做出了一些成果，也激励了我继续努力。”他说。《农田大整顿》第13季第4集的拍摄对象，乔治·凯鲁流向城市抑或驻守农田，究竟哪一个才是更好的选择？对于肯尼亚这样经济水平较为落后、阶级与国情复杂的国家来说，很难从其中挑选出一个绝对正确的答案。无论如何，《农田大整顿》为肯尼亚的年轻人们提供了一种选择：有务农意愿的人都可以从这里获取帮助，还能顺便过一把电视明星瘾。作者：龚怡洁 图片来源：Lorenzo Maccotta/Panos Pictures图片编辑：张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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